在美国网购最闹心的事：偷包裹太猖獗

每天丢失 170 万个包裹

自从安装了亚马逊智能门铃 Ring，生活反而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因为每天 Ring 都会发来数次社区相关推送，提醒我所居住的硅谷北圣何塞地区出现了新的治安案件：砸车的、入室的、偷车的，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而其中最多的推送就是包裹被窃案件。几乎每天都有附近居民在 Ring 社区里上传相似的视频：带着口罩的陌生人鬼鬼祟祟走到自己门前，拿起包裹或邮件撒腿就跑。哪怕有监控视频拍下窃贼，户主们也只能无可奈何。

其实北圣何塞并不是硅谷治安差的地区，这里很少有暴力犯罪事件，砸车窗盗窃事件也远少于旧金山市区。旧金山湾区更不是美国治安差的地区。然而，包裹被偷问题却几乎已经成为了旧金山湾区居民们不得不接受的常态，成为他们网购体验的一部分。报警并没有什么意义，警察只会让你填写一个报案单。偷包裹这样的小案，他们甚至都没精力出警查看。

新冠疫情带来的经济停摆与民众管制，让美国实体零售店陷入了刺骨寒冬，大批实体零售店陷入破产的困境，同时也让美国网络销售迎来了加速增长的大好时机。美国商务部尚未公布 2020 年官方统计数据。但据市调公司 Digital Commence 360 预估，2020 年美国网购销售额可能同比飙升 40.3%，达到 8390 亿美元，占实体零售比重达到 21%。做个简单对比，中国商务部的数据显示，2020 年中国网络零售额总计 11.76 万亿元，实体商品网络零售额 9.76 万亿元 (折合 1.51 万亿美元)，同比增长 14.8%，占零售总额的比重接近四分之一。

但如今影响美国电商体验的最大问题，或许不是缓慢的物流或者售后，而是日益猖獗的包裹失窃问题。纽约州私立大学 Rensselaer Polytechnic Institute 公布的一项调查估计，2019 年美国每天都有 170 万个包裹被偷或丢失或寄错，直接财务损失和劳务成本超过 2500 万美元。单是纽约市每天就有 9 万个包裹丢失 (纽约市每天总包裹投寄数量为 150 万个)，比四年前增加了 20%。调查的结论更令人气馁，“偷包裹的盗贼们正越来越肆无忌惮，偷走越来越多的包裹。”

几项类似的调查也验证了美国的包裹盗窃问题有多么严重。市调公司 C+R Research 的调查显示，每三个美国网购消费者中就有一个遭遇过丢包裹的事情。更令电商行业心碎的是，高达 42% 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因为担心包裹丢失而不愿在网上购买价格昂贵的商品。这意味着包裹失窃问题除了给电商平台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还让他们损失了潜在的更多营收和利润空间。

加州成偷包裹重灾区

美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包裹被偷？除了额外要求签收的贵重物品，美国绝大多数网购的包裹，快递员都是直接把包裹放在门口，拍个照证明已经送到就走人了。消费者随后会收到相关通知。但具体能否收到包裹，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有不少窃贼也将目光盯上了这些放在门口的包裹。大部分偷包裹的，是走过路过顺手牵羊；但也有贼胆包天的盗贼会专门跟着快递车，前面一路送，后面一路偷。

美国哪里的包裹最容易被偷？市场研究公司 Wakefield Research 去年公布的一项调查数据显示，包裹失窃问题通常发生在城市地区，2018 年有 34% 的城市居民称自己丢过包裹。而郊区和农村地区的受访者，丢失过包裹的比例只有 20% 和 13%。这也很容易理解，郊区和农村地区地广人稀，居民住的比较分散，人员流动比较简单，更很少有人会在路上闲逛。

具体细分到地区的话，硅谷所在的旧金山湾区就 “荣幸”成为了美国偷包裹问题最严重的地区，排名第二到第六的则是几个大都市区：犹他州盐湖城、俄勒冈州波特兰、巴尔的摩、西雅图和芝加哥。令人尴尬的是，加州有旧金山湾区、洛杉矶地区和萨克拉门托地区三个地区进入美国包裹丢失榜的前十位。

那么，为什么加州偷包裹问题这么猖獗？一方面或许是因为加州居民大多住在联排别墅 (Townhouse)或者独立屋，包裹通常直接放在门口，在马路上就能一眼看到，更容易被路过者顺手牵羊；另一方面，由于加州监狱人满为患，加州在 2014 年公投通过 Prop 47 法案，将盗窃财物 950 美元以下视为轻罪处理，警察更没有太多精力对待偷包裹这样的小案。那些砸车的和偷包裹的窃贼们极少被抓，更是有恃无恐。

令人非常意外的是，美国人口最为稠密的大都市纽约居然没有进入 “包裹丢失榜”的前十位。在曼哈顿生活了十多年的 “纽约客”Jessie 看来，曼哈顿的公寓大多有门房代为签收和保管包裹，不太容易被偷包裹。而那些没有门房的普通公寓，送货员也会因为担心安全问题，不会像湾区这样直接把包裹扔在门口，会贴条让签收者自己去网点自取。当然纽约市包裹丢失问题依然严重，但总的来说，人多手杂的曼哈顿反而要比硅谷更为安全。

实际上，窃贼们并不知道自己偷的是什么包裹，他们只是把能拿走的都拿走，甚至有一种 “开盲盒”的感觉。美国最大的华人电商平台亚米网创始人兼 CEO 周游对新浪科技介绍，他们平台也经常遭遇消费者报告包裹丢失的情况。“小偷基本是看到什么包裹都顺手牵羊了，也不是只盯着我们的包裹。”最近的数据来看，亚米网使每周大致会有近百个包裹丢失，不过他们整体包裹丢失率只有半个百分点左右。

卖家无奈承受损失

那么，包裹被偷了该怎么办？根据 Wakefield Research 的那项调查，大部分美国人发现包裹失窃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报警，而是马上联系平台或卖家。在大多数情况下，美国消费者并不需要操心损失，因为有卖家来承受损失。亚马逊和大卖家通常会直接给顾客退款或者补寄。亚米网的周游介绍说，用户报告包裹丢失之后，他们会选择先退款，然后建议用户报警，因为留住用户比包裹损失更为重要。

在亚马逊平台出售摄像用无线麦克风品牌 Synco 的运营负责人则向新浪科技透露，他们遇到消费者反映包裹丢失的情况，通常也是直接先退款，随后再和亚马逊平台沟通。“相比起几十或者上百美元的产品退款，我们更担心买家因为收不到货而给我们打差评。如果他们给了差评或者投诉，我们卖家的损失会更大。要在亚马逊卖货，做好评价口碑太重要了。”Synco 目前在亚马逊 Prime 平台上有 20 多款麦克风产品出售，用户评价都在四星以上。

通过亚马逊 Prime 出售货物，物流送到了门口，却被小偷拿走，为何是卖家承担损失？Synco 运营负责人表示，根据亚马逊平台的规定，包裹被偷的消费者应该提供自己的订单证明向亚马逊索赔，但卖家却不能对此做什么。如果消费者懒得走这些流程，卖家也只能默默自己承受损失，毕竟他们还要在亚马逊平台继续售货。

另一位 eBay 平台的电子配件类卖家则告诉新浪科技，大卖家们在购买 UPS 或者 Fedex 物流服务的时候，通常也会视货物价值选择相关的快递损失保险。但他们也会先赔付给顾客，然后再和物流公司进行索赔。“能不能弥补损失是一回事，卖家都很怂，更在乎用户评价。”

但最终为失窃包裹买单的是卖家吗？美国创业公司 Parcel Pending 创始人托雷斯 (Lori Torres)并不这么认为，“商家终究会把这些额外的成本转移到商品价格，还是消费者在为包裹盗贼承担损失。亚马逊每年要拨出 90 亿美元用于包裹丢失和退货赔款损失。这些成本最终会转移到谁头上？”这家创业公司提供了第三方的包裹自取网络服务 (目前超过 4000 多个自取点)，为在电商网站购物的消费者提供了安全的包裹自取服务。

恶搞盗贼成为网红

即便有电商平台兜底，严重的包裹盗窃问题也让美国消费者有了心理阴影，更促使电商平台不得不想尽办法维护包裹的安全。看起来，消费者和电商平台达成某种共识，他们并没有对美国警察改善治安抱有太大希望。毕竟在美国大城市地区，警察能减少恶性犯罪已经相当不易，很难再有警力和精力来关注盗窃行为。包裹失窃通常会简单归类到盗窃案件 (Larceny)，而不会专门进行统计。

从消费者的角度来看，用公司地址签收包裹似乎不太职业，一些企业已经明确要求员工不要往公司投递网购商品。但如果白天无法在家签收，又担心包裹失窃，那么最有效的防盗措施是提前在 UPS、FedEX、USPS 等快递物流网络注册自助服务，要求物流快递留存包裹等待自取。UPS 公布的数据显示，他们用户自取服务 MyChoice 目前已经拥有了 6300 万用户。而 USPS 的用户自取服务也有来 2100 万用户。

作为美国最大的电商巨头，亚马逊应对包裹失窃的主要手段是不断增加包裹自取网店。如今亚马逊已经在美国 900 多个城市设立了包裹自取柜 (Hub Locker)。包裹抵达自取柜后，消费者会收到通知，收到条形码用于开柜自取。此外，亚马逊还和 GNC 等一些实体零售商户合作，让消费者去他们家附近的这些商家领取亚马逊包裹。

此外，亚马逊之前还推出了 Amazon Key 服务。通过兼容的亚马逊摄像头与智能门锁，主人可以通过远程遥控和视频监控，打开家门让快递人员把包裹放在屋里或者车库里。但很显然，这种服务无法得到普通用户的信任，C+R Reserch 去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只有 4% 的受访者愿意让陌生的快递人员走进自己的家门。

对于包裹盗贼，硅谷IT男们也有着自己的解决方案。住在旧金山的苹果工程师罗伯 (Mark Rober)由于包裹多次被偷，一怒之下决定自己解决问题。这位IT男自制了伪装成包裹的恶作剧 “炸弹”，还在里面放上手机用于定位和拍摄视频，再加上闪光粉作为爆炸物。当小毛贼拿走放在罗伯家门口的假包裹后，罗伯通就通过手机实时跟踪了毛贼的行踪，还通过假包裹内的手机摄像头远程拍摄了毛贼的样子。

在毛贼打开包裹的时候，罗伯远程引爆了 “炸弹”。四散纷飞的闪光粉和报警声响让年轻的小毛贼吓得瘫坐在地上。显然，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并不能真正解决包裹丢失问题。但罗伯却因此成为了网络红人，还接受了美国知名主持人吉米 · 凯莫 (Jimmy Kimmel)的采访。后来罗伯干脆辞去了苹果的工作，做起了全职视频博主。过去两年时间，罗伯还在不断改进自己的恶作剧 “包裹 “，让更多的包裹窃贼长点记性。最近一个恶搞包裹窃贼的视频上线一个月，播放量已经超过了 2800 万次。

然而，最终解决包裹失窃问题，或许还是要靠执法。一些共和党主导的保守州正在制定法律，加大对包裹盗窃事件的惩罚力度。德州在 2019 年通过了邮件包裹盗窃的新法 HB 37，规定偷 10 个包裹就算重罪，最高刑期可达十年，罚金最高 1 万美元。南卡罗来纳州也颁布了新的《包裹失窃法》(Defense Against Porch Pirates Act)，将包裹盗窃视为重罪处理。然而，在监狱人满为患的加州，指望政府和警察严厉打击小偷小摸是不太现实的。或许，承担包裹失窃的损失也是电商企业在加州运营所需要的额外成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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